萱姐兒轉過臉瞪大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驚詫地看著聶國成。
聶國成被她瞪得無措起來,擡手撓著後腦勺支吾道:「我的意思是……是……反正你我都到說親的年紀了,如果你心裡還沒喜歡的人,何妨與我定親呢?這樣我們都避免了被家裡亂點鴛鴦的危險,還可以一道出去玩。大不了到時候你反悔了再與我退親便是,我絕不怪你。」
母親為何把自己送到京城來萱姐兒心裡是清楚的,聽聶國成這樣說,也有些動心。
她仔細看了看聶國成,十六歲的少年郎劍眉星目高鼻豐唇,身材也很勻稱結實,難得的是他雖是京城人,但性子豪爽利落,是她自幼習慣相處的那種人。
她想了想,問他:「如我到時候真的與你退婚,你怎麼辦?」
聶國成毫不猶豫道:「那我就去北邊投軍,呆上幾年,若將你忘了,便回來與旁人成親,若沒忘,就在那邊不回來了。」
萱姐兒英眉倒豎,一拳打過去道:「一邊向我求親,一邊想著不成就和旁人成親,想不到你也就看著老實,心思花得很!」
聶國成一邊招架一邊辯解:「這不是在說萬一你以後與我退親了嗎?難不成你想叫我為著你一輩子不娶?行行行,你不嫁我我就一輩子不娶,這總行了吧?」聶國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。
萱姐兒看著他明亮有神的眼睛,哼了一聲扭過身去,恰好看到趙桓熙從院門處走了進來。
他一擡頭看到萱姐兒在廊下,就朝這邊來了。
到了近處,萱姐兒向他打招呼:「舅舅。」
聶國成跟著打招呼:「舅舅。」
趙桓熙呆:「啊?」
萱姐兒斜眼看聶國成。
聶國成回過神來,臉漲得通紅,改口道:「趙、趙兄。」
趙桓熙鬆了口氣,將手裡拎著的紙包遞給萱姐兒,道:「聽你舅母說你愛吃辣食,正好我回來時看到街上有賣辣煎餛飩的,你嘗嘗看喜不喜歡。」
萱姐兒接過他遞來的紙包,道:「謝謝舅舅。」
趙桓熙又問聶國成:「你來找我的嗎?」
聶國成道:「不是,我來找萱姐兒的,我母親也來了。」
趙桓熙就先去正房拜見長輩,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徐念安笑盈盈地引著嚴夫人出來。
趙佳臻回來了,陸老夫人見未來孫媳,嚴夫人留在裡頭顯然不合適,就先告辭回家了。
沒一會兒,陸豐也來了,兩家長輩在正房裡熱熱鬧鬧地說了一會兒話,將親事敲定,殷夫人親自送陸老夫人到門外。
趙佳臻的婚事有了著落,那邊萱姐兒也有鎮北將軍府主動上門來問,殷夫人一時頗有些「吾家女兒不愁嫁」的自得,高興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趙佳臻金鋪的事。
不等趙佳臻說話,萱姐兒便繪聲繪色地將樓里發生的事對殷夫人等人說了一遍。
殷夫人聽罷大怒:「竟有這等事!這個溫氏簡直不知所謂!如此晦氣,必得叫她家請了和尚來做法事才成。」
趙佳臻道:「陸豐遞去官府的訴狀里寫了這一條了。」
提起陸豐殷夫人又喜了起來,道:「不愧是你祖父看好的人,如此能擔事。以後你跟了他,總算是可以享些福了。」
趙佳臻紅了臉。
過了幾日,一天傍晚,陸豐突然來到靖國公府,找殷夫人和趙佳臻。
殷夫人十分驚奇,只因今日並非旬假。
「今日我告假回來,是為處理那溫氏之事。她夫婿虞志寬請了順天府尹譚大人從中調停,希望我能撤訴。我提了三個條件,一,待溫氏養好身子後,必須當眾登門向你道歉。二,譚家三日內必須請高僧去翔鳳樓做法事去晦氣。三,將金玉良緣按市場價轉讓給我。他們俱都應了。」陸豐從袖中抽出一份契書,起身走過來遞給趙佳臻,道:「以後再不會有人在斜對面礙你的眼了。」
殷夫人喜道:「哎呀,這事辦得也太利落了!」
陸豐謙和有禮地笑道:「他們求咱們放他們一馬,自是答應得爽快。」說著又對趙佳臻道:「那金玉良緣該如何處置你看著辦,這方面我不懂,家裡也沒人懂,只能勞煩你了。」
趙佳臻想著反正都訂親了,他家裡又只有陸老夫人主事,自己要不接著,就得麻煩陸老夫人,便點了點頭。
陸豐一笑,回身向殷夫人行了一禮,道:「岳母大人,小婿還要趕回書院,就先告辭了。」
殷夫人站起身道:「這麼著急?不能吃兩口晚飯再走嗎?」
「多謝岳母慈愛,再耽擱便要關城門了。」陸豐道。
「那去了書院還趕得上吃晚飯嗎?不然帶點東西去吃?誒,芊荷,快去廚房看看還有沒有熱的牛乳糕,還有糖酥丸子……」
忙亂地送走陸豐之後,殷夫人迴轉身,見趙佳臻閑閑地站在正房門口,過來責怪道:「你這孩子,也不知道去送送。別以為是人家上趕著求娶的你就不當回事,也瞧瞧念安是怎麼待桓熙的。」
趙佳臻笑道:「弟妹那是養兒子呢,我才不要學她。」說罷轉身回房。
「誒,誰說念安養兒子了?桓熙明明是我養大的兒子,再胡說看我不打你的嘴。」殷夫人笑著跟在她後頭進屋道。
沒過幾日,鎮北將軍府也遣媒人上殷夫人這兒來向萱姐兒提親。
鎮北將軍官階比懷遠將軍還高些,聶國成殷夫人也見過,自沒什麼好說的,應了。
日子就在殷夫人的合心順意中不疾不徐地過著,四月初的一天,徐念安去蒼瀾書院看過趙桓熙回來,便聽殷夫人說有個丫鬟上門找她,現下正在耳房裡等著。
徐念安叫把人帶來一看,卻是柳拂衣的丫鬟融冰。
融冰向殷夫人和徐念安行過禮後,徐念安有些緊張地問她:「你家小姐呢?」
融冰眸中泛起淚花,道:「被帶去宮裡了。她叫奴婢替她送一封信來給您。」說著從懷中拿出張折起來的紙過來遞給徐念安。
徐念安接過一看,蠅頭小楷娟秀飄逸,是柳拂衣的字沒錯。
「見字如晤。是我天真了,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濱莫非王臣。本是賤命一條,偏偏怕疼怕死,只能換個地方賴活了。融冰你認得的,小丫頭自幼跟我,無親無故無依無靠,只能託付給你。待到合適的年紀,勞煩你替她找一門合適的親事,嫁妝不用你出,我給她了。手書」
徐念安看過信,讓融冰下去休息,對殷夫人道:「娘,這是妙音娘子的侍女,妙音娘子進宮了,我得收留她。」
「妙音娘子進宮了?」殷夫人驚訝。
徐念安點頭:「她本想逃,沒逃掉,看來聖上對她是勢在必得。」
殷夫人嘆息:「今上真是……」話開了個頭又急忙打住,就算在家裡,也要嚴防隔牆有耳。
她換了種說法,道:「既然今上如此看重她,想來她進宮也會有好日子過的。」
徐念安知道,現如今,也只能如此寬慰自己了。
她將融冰帶回慎徽院,宜蘇和明理是認得她的,畢竟柳拂衣曾帶著她在徐家住過一年多。
徐念安便讓融冰與宜蘇明理住一起,份例按一等丫鬟的來,她自己出銀子。
次日下午,徐念安正在殷夫人房裡幫著趙佳臻一起挑喜服式樣,松韻急匆匆來報:「太太,三奶奶,老太太那邊派人來將宜蘇押走了,說她與四房的榮五爺私相授受!」
屋裡三個女人都驚著了。
殷夫人站起身對趙佳臻和萱姐兒道:「你倆就別去了,念安。」
徐念安起身,一邊跟著殷夫人往外走一邊腦子裡還在發懵。
宜蘇和趙桓榮私相授受?怎麼可能呢?除了趙桓熙第一次打傷朱志福那日,他們在芝蘭園短暫相處過,後來兩人根本都不曾有機會見面。
走到嘉祥居門口時,她突然回過神來,停下腳步叫松韻過來附耳吩咐了幾句。松韻連連點頭,轉身往四房那邊去了。
婆媳兩個趕到令德堂時,趙桓榮與宜蘇兩人已經跪在了老太太的正房裡,地上扔著一包袱男人穿的短褂,襪子和汗巾。老太太的桌子上放著幾對金銀耳墜和一金一銀兩隻鐲子,還有一些帕子。
殷夫人和徐念安向老太太行了禮,老太太掀了掀眼皮,望著她倆的道:「來得正好,正要派人去請你倆呢。這個丫頭,蓄意勾引四房桓榮,用心不正,私相授受,證據確鑿,為正家風,理當杖斃。」
話音方落,趙桓榮便道:「與她無關,一應責任俱都由我一人來擔。」
「你住口!成天的偷雞摸狗行為不端,自有家法等著你!」老太太威嚴地斥責道。
徐念安看著跪在地上低著頭的宜蘇,悄悄握緊了手指,強忍著沒說話。
殷夫人道:「婆母,這中間怕不是有什麼誤會吧?」
老太太不說話,只朝侍立一旁的李媽媽使了個眼色。
李媽媽陰惻惻地掃了眼徐念安,道:「春月,你來說。」
名叫春月的丫鬟便自後頭出來,口齒伶俐地說道:「午間,奴婢奉李媽媽之命去芝蘭園摘花供佛,走到疊翠岩那邊,就看到宜蘇姑娘拎著一隻花籃在那兒鬼鬼祟祟東張西望,見沒人,她就從花籃中取出一隻包裹,手忙腳亂地塞進一個被藤蘿掩住的假山洞中,然後急匆匆地走了。奴婢正納罕呢,沒一會兒,又見榮五爺來了,也似宜蘇姑娘一般先觀察了四周,才伸手去假山洞中拿了那包裹,又放進去一個小盒子,然後才抱著包裹走了。」
李媽媽接著道:「地上這個裝著男人衣裳的包裹便是宜蘇塞進假山洞中,又被榮五爺拿走的。經過針腳比對,確定是宜蘇做的無疑,尺寸正合榮五爺的身材。榮五爺放進假山洞中的錦盒裡裝的是一對金耳墜,樣式與從宜蘇房裡搜出來的另外幾對耳墜屬於同一系列,梅蘭竹菊。還有這兩隻鐲子,都是與耳墜放一起的,該不會都是三奶奶賞給這丫頭的吧?」
徐念安聽過她們的說辭,不慌不忙地朝老太太行了一禮,道:「祖母容稟,桓五爺與我那丫鬟宜蘇,確實沒有私相授受。」
「證據都擺在眼前了,你還想替你這丫鬟擔著?你可想清楚了。」老太太無情無緒地看著徐念安。
沒有內容的眼神往往比暗含情緒的目光更有威懾力,然而徐念安卻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其中暗藏的危險,兀自淺笑嫣然道:「真不是私相授受,宜蘇給榮五爺做衣裳,其實是四嬸嬸託付了我,是我交代宜蘇去做的。」
李媽媽立即道:「四房庶子的衣裳,四太太憑什麼會交給長房的媳婦去做?熙三奶奶,您可想好了再說,別張口就來。」
殷夫人不悅地看著李媽媽道:「三奶奶回老太太的話,老太太還未說話,你一個做下人的竟敢開口挑做奶奶的刺,令德堂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?」
這話不好聽,但在理,李媽媽不敢駁斥,只得忿忿地閉上嘴。
徐念安對老太太道:「祖母若有疑慮,可派人去請四嬸嬸過來,一問便知。」
「我來了,我來了,不必請。」徐念安話音剛落,四太太便風風火火地從門外進來,向老太太行了一禮,然後看著地上的包袱和趙桓榮宜蘇兩人,一拍大腿道:「哎呀,這事怪我,都怪我,為著忙姝彤的婚事,竟把這事給忘了,惹出這麼大的誤會。」
她擡頭望著老太太道:「婆母,是這麼回事。桓榮他不是一直跟長房的桓熙一起練武嘛,我病的那段時日,念安來看我,就對我說,桓熙說桓榮好多褂子都破了。我當時身子不好心裡又煩,就說現在府中繡房都在忙著給各房量尺寸做春衣呢,院子里也沒人有閑暇,要不過段時間再說吧。念安說她院里有幾個會針線的丫鬟,若我不嫌棄,她那邊先替我做著,我就隨口應了一聲。沒想到她還真把這事放心上了。」
「既然是你倆說好的,他倆又為何要這般行事鬼祟?這首飾又是怎麼回事?」老太太嚴厲地盯著四太太,想給她施壓。
然而如今的四太太可不是以前的四太太了,面對老夫人的目光威壓,她依然從容道:「婆母,您也知道念安這孩子做事一向妥帖,她原本是可以交代丫頭將衣裳直接送到我四房來,只是如此一來,府中這人多眼雜的,難免有人要議論我這做嫡母的對庶子刻薄不上心,庶子的衣裳還要叫長房去做。暗中交付,不過是她為了維護我的顏面而已。誰知這院子裡頭還有那正事不幹,成天盯著旁人一言一行的小人呢?至於那些個小首飾,大約是桓榮這孩子實誠,見我忘了此事,不好意思白拿長房的東西,就送些禮物聊表謝意。」
「若是想表謝意,直接給銀子不成?非得送女子首飾做什麼?其中分明有貓膩。」李媽媽被她一句「正事不幹,成天盯著旁人一言一行的小人」給刺到,語氣不善地插話道。
殷夫人皺眉看著她。
四太太道:「長房給桓榮做衣裳,桓榮回贈禮物,那是兩房之間禮尚往來。給銀子?真把長房的人當綉娘使?你縫衣裳我出銀子?李媽媽你好歹也是婆母身邊的老人,怎麼越活越回去了?這種話也說得出來?」
殷夫人也道:「李媽媽是該好好學學規矩了,這好在都是家裡人,若是在外人面前也這般胡亂開口,說的又都是這些上不得檯面的話,丟的那可是婆母您的臉。」
「好了,既然是誤會一場,那就都退下吧!東西也拿走。」老太太沉著臉道。
殷夫人四太太徐念安等人行過禮,帶著趙桓榮宜蘇離開了令德堂。
到了外頭,兩房也沒多說話,四太太帶著趙桓榮回四房,殷夫人帶著徐念安回嘉祥居。
「母親,我就先回慎徽院了。」到了嘉祥居門口,徐念安向殷夫人欠身道。
殷夫人看了眼跟在她身後的宜蘇,點頭:「去吧。」
徐念安帶著宜蘇回到慎徽院,進了正房,屏退丫鬟,關上房門。
宜蘇在徐念安跟前跪了下來,一個頭磕到地上,哭著道:「對不起小姐,奴婢給您丟臉了。」
徐念安是真的沒想到,一向周到細緻的宜蘇會犯這種錯。她也不繞圈子,直言問道:「何時與他看對眼的?」
事已至此,宜蘇也沒什麼好隱瞞的,伏在地上哭著道:「就……他帶著小姐和姑爺躲進荷塘那次。」
「一共見過幾次面?」
「除去荷塘那次,只見過一次。去年中秋,奴婢沒有跟小姐上街。留在府里的丫鬟得殷夫人許可,都去蘭湖裡放蓮花燈,奴婢也去了。當時想著心事,走遠了些,就遇見了他。他不慎在假山上刮破了衣裳,我說我給他補,補好了就放在那個假山洞中,叫他第二天晚上自己來取。過後我去看他將衣裳取走沒有,卻發現假山洞中放著一對金耳墜。那些首飾奴婢沒想收他的,每次去放衣裳我都放在包裹里一起帶去,可是他每次都又放回假山洞裡。奴婢擔心被旁人拿走,只得拿回來,本想著有機會見面親自還給他的。」
徐念安看著她哭得顫抖的脊背,問道:「你做這些事時,想的是和他有個怎樣的將來?」
宜蘇搖頭:「奴婢沒想過和他有什麼將來,奴婢深知自己與他身份雲泥之別,只是……小姐,都是奴婢的錯,奴婢只顧一己之私沒有考慮小姐的名聲,您發落奴婢吧。」
「你何止是沒顧及我的名聲,你連自己的性命也沒顧及。你先回去,今日之事靠著四太太圓過去了,你自己不要做傻事,否則便是陷人於不義。發落你的事,容後再議。」徐念安端坐在椅子上道。
宜蘇給她磕了個頭,仔細地擦乾淨臉上淚痕,起身慢慢退了出去。
徐念安走到內室,合衣倒在床上,一時有些茫然,一時又有些心酸。
宜蘇是自小就跟著她的丫頭,是她身邊最周到最得力的丫頭,她是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的,所以遲遲沒能給她選定合適的對象。
但是趙桓榮,就算再不受重視,他也是公府公子,宜蘇,她夠不上。
想到難受處,她忍不住擡眸看了眼床里側趙桓熙的枕頭,驚覺自己嫁給他時間越長,在遇事時竟然有種變得越脆弱的感覺。不應該啊,她明明應該變得更堅強才是。
四房院落,四太太房中,也是窗門緊閉,趙桓榮跪在四太太跟前。
「你怎麼想的?已經背了個克妻的名聲在身上,難不成還想傳出在府里與別房丫鬟胡搞的風言風語?以後叫我還怎麼張嘴給你說親?」四太太急赤白臉道。
趙桓榮直挺挺地跪在那兒,不動不語,木頭一般。
四太太看他這樣子就生氣,不耐煩道:「從今後不許再與長房那個丫頭見面,瓜田李下的,要知道避嫌。我保得住你這一次,不一定保得住你第二次!你回去吧,若真熬不住,房裡的丫鬟隨便收一個做通房便是了。」
趙桓榮這次開口了,「我不要。」
四太太眉梢一下子挑得半天高,尖著嗓門道:「什麼叫你不要?你想幹什麼?我警告你,姝彤出嫁在即,這檔口,我決不允許四房傳出什麼不好的名聲,別逼我把你關起來!」
趙桓榮向她磕了個頭,道:「夫人既然知道為我說親困難,這終身大事,不如就讓我自己做主吧。」
四太太瞪眼:「你莫不是還想娶了那丫頭?趙桓榮,你真是個傻子不成?」
趙桓榮道:「我將北上投軍,絕不給四房臉上抹黑,只求夫人別再為我張羅婚事。」
四太太這下真的驚到了,向他確認:「你要北上投軍?」
「是,我讀書不成,唯有一身武力,除此之外,別無出路,還請夫人成全。」
四太太對這個總是悶葫蘆一般的庶子頗有種刮目相看的感覺,愣了半晌才道:「行,我知道了,你先下去吧。」
到了夜間,趙桓榮打聽著國公爺回來了,便去了敦義堂。
國公爺見了他,問:「今日緣何來得這般早?」趙桓熙去蒼瀾書院之後,國公爺平日里親自指點的只有趙桓榮了。
趙桓榮跪下道:「祖父,孫兒想北上投軍,成家立業。」
國公爺聞言,也有幾分驚訝,沉默半晌問道:「你想好了?」
「想好了。孫兒留在京城一事無成,不如北上從軍,靠這一身武力掙一份功業,也算沒有枉費祖父對孫兒的一番教導。」趙桓榮道。
國公爺還是第一次聽他一口氣說這麼多話,問道:「方才你說成家,你嫡母為你找好人家了?」
趙桓榮頭低下去,道:「這是孫兒想求祖父的第二件事。孫兒瞧上了桓熙媳婦的侍女宜蘇。孫兒背負克妻之名,也沒指望將來能仰仗岳家如何,只想靠自己的雙手拼搏前途,家中有一位與自己心意相通的妻子,餘生便無遺憾了。如今唯一所慮,是怕有損公府的名聲。若是祖父願意成全,孫兒就去求桓熙媳婦放了宜蘇的身契,帶她北上,為她尋一戶人家記作養女,再行嫁娶。以後,若無事,便不回京了。」
國公爺沉默良久,道:「你去吧。」
趙桓榮仰頭看國公爺。
「我會寫一封信給李將軍,但是你也別指望他對你特別照顧。踏踏實實從底層做起,對你有好處。」國公爺道。
趙桓榮眼中泛起淚光,向國公爺磕了個頭,道:「謝祖父成全。」